第116章 百年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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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百年遺證
“部長，這是最新覆原的資料。”
“放那。”
“不多……但你吩咐過有多少給多少。”
“好, 導進來。”
“是。”
新的資料導入了電子板, 杜克揉了揉酸澀的眼, 關燈打開全息投影, 開始看最新送來的資料。
等畫面一亮起, 他的心就緊緊揪了起來，揪得他呼吸不暢。
這是一個視頻片段，從角度看應該是攝像頭所拍，畫面破碎，斷斷續續, 但是裏面出現的女人，赫然就是陸垚！
他猛地直起腰, 緊緊的盯著她。
她還一如百年後的模樣，清瘦，一身白大褂，雙手插兜。及肩的長發在這兒變成了利落的短發, 俯角下顯得下巴尖得戳人，面容蒼白, 帶著點眼熟的陰郁。
和之前那幾段碎片一樣, 還是一個醫療倉庫一樣的地方，她懶怠的站在那, 一動不動，看著面前有好幾個研究員模樣的女人忙來忙去。她像是完全事不關己，神情倦怠冷漠, 偶爾微微側身給往外搬箱子的女人讓路。
視頻一共只有十五秒，她只是垂眸看著，期間給三個女人讓了路，然後依舊站在那，只擡手指了某個方向一次，輕啟薄唇說了些什麽，就有一個女人按照她的指點，抱起一個盒子跑了出去。
哥羽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又記了筆記無數，才長長的嘆了口氣，將畫面定格在素意最清晰的那一刻，靠在椅背上，看著她怔怔出神。
“你到底是誰……”他低喃。
畫面裏的素意雖然垂眸，但是燈光下眸光卻依然閃亮，仿佛擡頭就能和他對視，這種將看未看的感覺讓哥羽幾次都差點屏住呼吸。
他掙紮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從資料庫最深處，調出了他已經看了無數遍的視頻。這個視頻在時間線上看比剛才的早了兩分鐘，期間她一直站在那沒怎麽動，她應該是在指揮一次整理或者搬家。
一樣的只有十幾秒，一樣的醫療倉庫，一樣站位的陸垚。但不一樣的是，這裏面，有另一個人。
那個死去的，剛覆原了面容的，樊素意。
視頻開始沒多久，她就出現了，如覆原後的面容一樣充滿了活力的形象，她穿著白大褂跑過來，一臉陽光的笑容，微微喘著氣和陸垚說話，神情頗有點小心翼翼，像是在解釋什麽。
陸垚臉色很平淡，沒等面前的人解釋完，就朝倉庫裏擡了擡下巴，什麽都沒說。
樊素意點點頭，擼了擼袖子，寬大的袖管剛擼上去就滑了下來，她“嗨”了一下，幹脆脫下白大褂卷了卷紮在腰間，露出一身黑色勁裝。
哥羽猛地暫停，湊過頭去，第無數次細細觀察兩人同框的畫面。
畫面裏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有著矯健的身材，長相與氣質百分百的相符，她爽朗，健康。有著極少研究員擁有的力量美，眼神率直，清朗，不帶絲毫陰影，連笑容都帶著溫度，一共幾秒鐘她就笑了三次，哂笑，高興的笑，連袖子滑下來時皺著眉還要笑，每一次都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仿佛不知道什麽叫笑不露齒。
相比之下，陸垚雖然和她差不多高，可雖然一般瘦得人顯高，她的瘦削和冰冷就好像是給自己加了一道陰影，楞是看起來比旁邊的樊素意小了一圈。連她自己仿佛也是這麽覺得的，看著面前的人時下意識的微微擡了頭，可當樊素意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時，整個人在陸垚面前頓時矮了一截……
誰主誰次，一目了然。
甚至可以說哥羽在看的時候，心底裏其實已經自動將她倆的身份對換了。這種光憑直覺進行的推斷，在樊素意脫下白大褂露出腰間的木倉時，這種直覺已經得到了肯定。
她才是陸垚，而她，是樊素意。
這個睡了百年，活了下來，在這個新世界，在他們身邊，與他們呼吸同一片空氣，吸引全世界的視線，擔負著全人類的希望的女人——絕對是樊素意。
影子醫生，樊素意。
哥羽為這個在心底裏重覆了無數遍的發現長長的吐了口氣，出神的看著面前這段視頻。
它經歷百年沈浮被發現和覆原，整個過程無比艱辛。信息傳播的格式和方式自從人類進入網絡時代就一直在疊代更新，而信息的保存和流失也可以極為輕易又極為堅挺。
百年來他們覆原了無數過去的影像資料，絕大多數都如面前這個一樣斷斷續續，破碎而沒有意義，但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依然通過各種途徑收集和發掘這些，這項工程耗資巨大，回報卻極少，如果不是施燁和澤洛等以及他們父輩的支持，幾乎堅持不下去。
可如今，這一切終於有了回報，決定性的，回報。
他只恨自己早沒發現這個。
他又恨自己為什麽發現了這個。
是他一手發掘了“陸垚”，金口玉言確定了她的身份，還和杜克一起確認了她的失憶以及她對這個世界的“積極”意義。但現在，一切都搖搖欲墜，這個女人並不是視頻中那個陽光燦爛的陸垚，她是那個冷漠陰郁的樊素意。
如果她沒有失憶，或者說如果她早就恢覆記憶……
他甚至可以替她解釋為什麽她不去扮演那個本來就應該充滿活力的陸垚——她扮演不來，這個樊素意和陸垚，沒有絲毫相似點。
樊素意永遠成不了陸垚。
他多希望醒來的，是這個真正的陸垚。
他癡癡的看著面前的投影，不由自主的伸手，顫抖的指尖輕觸真正的陸垚的笑顏，剛碰到，她的臉就因為指尖的遮擋而整個消失了。
他觸電一樣的收回手，緊張的看到陸垚的臉回到了他視線裏，他輕撫自己的胸腔，感受到裏面心臟咚咚直跳。
哥羽斷斷續續的吐了口氣，終於承受不住心底裏的重壓和無邊際的痛苦，抱頭急促的喘息起來，喘息逐漸變成了哽咽，哽咽後是隱忍的嚎啕。
許久以後，他輕觸耳畔，打開了微訊。
“打開網絡屏蔽。”他強行平覆語氣，“接通生命研究院，我要找杜克……和提利昂。”
時間快進到幾小時後，高加索學院城，素意的實驗室裏。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後，素意回到實驗室，不讓機器人進來，而是讓羅蘭收拾桌子，她自己低頭看著杜克他們送來的最新資料，等來了阿迪：“走了？”
阿迪站在她旁邊，表情破天荒的有些凝重，規規矩矩的：“嗯，走了。”
“怎麽樣？”
“會上，教授你講話的時候，杜克和提利昂都沒認真聽。”阿迪道，“提利昂還好點，杜克明顯心不在焉，眼神飄忽，面部有細微抽動，他很想觀察教授你的表情，但顯然什麽都看不出來……他們心裏有鬼，來者不善。”
“嗯，然後。”
“他們出去後又上了警察在的那輛車，哦就是那個哥羽，還沒關門他就急著問事情，從嘴型看，是在問他倆你有沒有什麽問題。”
“然後門關上了。”素意道。
“然後門關上了。”阿迪點頭。
素意不說話，神情平靜，若有所思。
“教授，路上我查了一下，這個哥羽最近被升為聯合警署歷史遺留問題研究部的部長了，升任原因是極密，我已經告訴二當家了，她說會想辦法弄清楚。”阿迪嘴角微彎，露出一抹殘忍的笑，“但我覺得，這個人不能留了吧。”
阿迪本就是芳芳的人，素意並不介意他越俎代庖，只是皺了皺眉：“你告訴她可以，但讓她別輕舉妄動，要做什麽也事先告訴我。”
“一定的。”阿迪不依不饒，湊過來，“教授，我去把那個哥羽殺了吧！”
素意翻了個白眼，旁邊羅蘭端著空盤子嘲笑他：“你傻嗎？殺殺容易，但出教授門就被殺，誰不知道是教授動的手？”
“誰懷疑殺誰咯。”阿迪顯然知道這一點，完全不感到為難，“要麽教授救了全人類，要麽大家一起死，懷疑就懷疑唄，誰敢動教授？”
“所以我們怕什麽。”素意道，“沒人敢動我的，不要瞎操心。”她警告的看了一眼阿迪：“你管好自己。”
“好啦，好啦！”阿迪一秒恢覆原狀，在羅蘭不滿的斥責中蹭的跳上桌子，低頭看素意，“那教授晚上我們一起吃爆米花看電影吧！或者看二當家參加晚宴哇！一定很好玩！”
素意嘆口氣，也不答應也不否決，拿著電子板起身，在阿迪的聒噪聲中出門一轉身鉆進了實驗室，移門啪的把阿迪攔在門外。
“教授哇！教授！放我進去哇！我不要跟小蟲子呆一塊！教授！”阿迪在外面裝哭捶門，等演爽了，才吸著鼻涕回頭，和一旁端著餐盤的羅蘭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一起望向窗外，停車場上已經沒有了生命研究院的車子，可他們還是認真的看了許久，表情如出一轍的陰沈。
另一頭，車裏。
“怎麽樣？她有沒有什麽問題？”
提利昂表情很平靜，杜克卻顯得有些冷淡：“沒有，沒什麽問題。”
“她有指導你們嗎？”哥羽繼續問。
“指導”兩個字讓兩個院長都有些不自在，但又無法否認，杜克低低的嗯了一聲：“她和我們分析了之前的失敗原因，還幫我們設想了接下來的三種方向。”想了想，又不情願的補充，“我們只想了兩種……她比我們還全面。”
“那，會不會有四種可能，但是她只說了三種？”哥羽下意識的猜測，“或者說第三種就根本是沒有意義的？她只是隨便加了一條，顯得更能夠掌握節奏？”
“你意思我們兩個人加起來快四十年的知識積累都是擺設嗎？”提利昂嘆了口氣，“哥羽，我尊重你的推斷，但也請你尊重我們的判斷。”
“我不是推斷……”哥羽握著拳頭，他很焦躁，“我也不想懷疑她，但我的責任在那，我不能停止懷疑和追查，因為如果出了問題……”他眼眶有些發紅，“我就是歷史的罪人。”
他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咬牙：“我怎麽就頭腦一熱，一口咬定她是陸垚呢……”
“不管她是陸垚還是樊素意，至少表面上她現在在做和我們一樣的事情，我們能夠給的最有價值的東西，不是金錢、材料和權力，而是信任。”提利昂聲音很輕，但是很穩，“杜克，我們這一步走得很不對，簡直大錯特錯。”
杜克沈默不語。
“你們能不能召集五角會面？”哥羽突然道。
“夠了，哥羽。”提利昂冷聲道，“今年召集的五角會面夠多了，幾乎都是為了她，再這麽下去，情況會越來越差。”
“但是施燁他們也應該知道這事，並且商量出個預案來，否則一旦東窗事發……”哥羽語調一轉，“而且看今天的直播，施燁明顯是動真感情了。對方如果真是陸垚還好，如果是樊素意呢？他的大本營在綠星，如果到時候樊素意還打著伊甸園的主意，可能遠征軍以後轉頭征戰的就是地球了。”
杜克一震，下意識的握了握拳。
“伊甸園的主意？”提利昂冷哼一聲，“伊甸園什麽主意？你追查了那麽多，都沒搞懂她們要什麽嗎？”
哥羽楞了一下，囁嚅：“我知道，她們要男女平權，可是她們爭取平權的方式……”
“我們少點你那樣的被害妄想癥，她們的方式可以和平很多！”
“……”
溫文爾雅的提利昂突然失態，著實嚇著了同車的小朋友。
“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讓你們很反感……”哥羽垂頭平靜了一下，依然擡頭道，“但我不是被害妄想癥，我還懷疑陸垚身邊那個人妖……她們都叫席琳，那不應該是巧合。”
“他有澤洛作保，你是不是連澤洛都要懷疑了？”杜克冷著臉。
“還有希雅，”提利昂嘆了口氣，“她並沒失憶，所以如果陸垚是樊素意，席琳是那個失蹤的女人，那她也在包庇，你要不要當面問她在打什麽主意？”
哥羽倒吸一口涼氣，從頭頂冷到尾椎。
杜克也一臉鐵青，本就不正常的膚色更加駭人。
提利昂看了他們一會兒，有些無奈的揉了揉額頭：“我說你們慌什麽？”
“怎麽不慌，五個首領醒了三……”
“可你知道她們要什麽，我們知道她們要什麽。”
兩人楞住。
提利昂輕聲，又鄭重的問：“她們要的，很難嗎？我們給不了嗎？如果我們不能給，那應該是我們的錯，如果是我們的錯，我們為什麽要怪她們報覆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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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但你吩咐過有多少給多少。”
“好, 導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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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畫面一亮起, 他的心就緊緊揪了起來，揪得他呼吸不暢。
這是一個視頻片段，從角度看應該是攝像頭所拍，畫面破碎，斷斷續續, 但是裏面出現的女人，赫然就是陸垚！
他猛地直起腰, 緊緊的盯著她。
她還一如百年後的模樣，清瘦，一身白大褂，雙手插兜。及肩的長發在這兒變成了利落的短發, 俯角下顯得下巴尖得戳人，面容蒼白, 帶著點眼熟的陰郁。
和之前那幾段碎片一樣, 還是一個醫療倉庫一樣的地方，她懶怠的站在那, 一動不動，看著面前有好幾個研究員模樣的女人忙來忙去。她像是完全事不關己，神情倦怠冷漠, 偶爾微微側身給往外搬箱子的女人讓路。
視頻一共只有十五秒，她只是垂眸看著，期間給三個女人讓了路，然後依舊站在那，只擡手指了某個方向一次，輕啟薄唇說了些什麽，就有一個女人按照她的指點，抱起一個盒子跑了出去。
哥羽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又記了筆記無數，才長長的嘆了口氣，將畫面定格在素意最清晰的那一刻，靠在椅背上，看著她怔怔出神。
“你到底是誰……”他低喃。
畫面裏的素意雖然垂眸，但是燈光下眸光卻依然閃亮，仿佛擡頭就能和他對視，這種將看未看的感覺讓哥羽幾次都差點屏住呼吸。
他掙紮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從資料庫最深處，調出了他已經看了無數遍的視頻。這個視頻在時間線上看比剛才的早了兩分鐘，期間她一直站在那沒怎麽動，她應該是在指揮一次整理或者搬家。
一樣的只有十幾秒，一樣的醫療倉庫，一樣站位的陸垚。但不一樣的是，這裏面，有另一個人。
那個死去的，剛覆原了面容的，樊素意。
視頻開始沒多久，她就出現了，如覆原後的面容一樣充滿了活力的形象，她穿著白大褂跑過來，一臉陽光的笑容，微微喘著氣和陸垚說話，神情頗有點小心翼翼，像是在解釋什麽。
陸垚臉色很平淡，沒等面前的人解釋完，就朝倉庫裏擡了擡下巴，什麽都沒說。
樊素意點點頭，擼了擼袖子，寬大的袖管剛擼上去就滑了下來，她“嗨”了一下，幹脆脫下白大褂卷了卷紮在腰間，露出一身黑色勁裝。
哥羽猛地暫停，湊過頭去，第無數次細細觀察兩人同框的畫面。
畫面裏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有著矯健的身材，長相與氣質百分百的相符，她爽朗，健康。有著極少研究員擁有的力量美，眼神率直，清朗，不帶絲毫陰影，連笑容都帶著溫度，一共幾秒鐘她就笑了三次，哂笑，高興的笑，連袖子滑下來時皺著眉還要笑，每一次都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仿佛不知道什麽叫笑不露齒。
相比之下，陸垚雖然和她差不多高，可雖然一般瘦得人顯高，她的瘦削和冰冷就好像是給自己加了一道陰影，楞是看起來比旁邊的樊素意小了一圈。連她自己仿佛也是這麽覺得的，看著面前的人時下意識的微微擡了頭，可當樊素意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時，整個人在陸垚面前頓時矮了一截……
誰主誰次，一目了然。
甚至可以說哥羽在看的時候，心底裏其實已經自動將她倆的身份對換了。這種光憑直覺進行的推斷，在樊素意脫下白大褂露出腰間的木倉時，這種直覺已經得到了肯定。
她才是陸垚，而她，是樊素意。
這個睡了百年，活了下來，在這個新世界，在他們身邊，與他們呼吸同一片空氣，吸引全世界的視線，擔負著全人類的希望的女人——絕對是樊素意。
影子醫生，樊素意。
哥羽為這個在心底裏重覆了無數遍的發現長長的吐了口氣，出神的看著面前這段視頻。
它經歷百年沈浮被發現和覆原，整個過程無比艱辛。信息傳播的格式和方式自從人類進入網絡時代就一直在疊代更新，而信息的保存和流失也可以極為輕易又極為堅挺。
百年來他們覆原了無數過去的影像資料，絕大多數都如面前這個一樣斷斷續續，破碎而沒有意義，但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依然通過各種途徑收集和發掘這些，這項工程耗資巨大，回報卻極少，如果不是施燁和澤洛等以及他們父輩的支持，幾乎堅持不下去。
可如今，這一切終於有了回報，決定性的，回報。
他只恨自己早沒發現這個。
他又恨自己為什麽發現了這個。
是他一手發掘了“陸垚”，金口玉言確定了她的身份，還和杜克一起確認了她的失憶以及她對這個世界的“積極”意義。但現在，一切都搖搖欲墜，這個女人並不是視頻中那個陽光燦爛的陸垚，她是那個冷漠陰郁的樊素意。
如果她沒有失憶，或者說如果她早就恢覆記憶……
他甚至可以替她解釋為什麽她不去扮演那個本來就應該充滿活力的陸垚——她扮演不來，這個樊素意和陸垚，沒有絲毫相似點。
樊素意永遠成不了陸垚。
他多希望醒來的，是這個真正的陸垚。
他癡癡的看著面前的投影，不由自主的伸手，顫抖的指尖輕觸真正的陸垚的笑顏，剛碰到，她的臉就因為指尖的遮擋而整個消失了。
他觸電一樣的收回手，緊張的看到陸垚的臉回到了他視線裏，他輕撫自己的胸腔，感受到裏面心臟咚咚直跳。
哥羽斷斷續續的吐了口氣，終於承受不住心底裏的重壓和無邊際的痛苦，抱頭急促的喘息起來，喘息逐漸變成了哽咽，哽咽後是隱忍的嚎啕。
許久以後，他輕觸耳畔，打開了微訊。
“打開網絡屏蔽。”他強行平覆語氣，“接通生命研究院，我要找杜克……和提利昂。”
時間快進到幾小時後，高加索學院城，素意的實驗室裏。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後，素意回到實驗室，不讓機器人進來，而是讓羅蘭收拾桌子，她自己低頭看著杜克他們送來的最新資料，等來了阿迪：“走了？”
阿迪站在她旁邊，表情破天荒的有些凝重，規規矩矩的：“嗯，走了。”
“怎麽樣？”
“會上，教授你講話的時候，杜克和提利昂都沒認真聽。”阿迪道，“提利昂還好點，杜克明顯心不在焉，眼神飄忽，面部有細微抽動，他很想觀察教授你的表情，但顯然什麽都看不出來……他們心裏有鬼，來者不善。”
“嗯，然後。”
“他們出去後又上了警察在的那輛車，哦就是那個哥羽，還沒關門他就急著問事情，從嘴型看，是在問他倆你有沒有什麽問題。”
“然後門關上了。”素意道。
“然後門關上了。”阿迪點頭。
素意不說話，神情平靜，若有所思。
“教授，路上我查了一下，這個哥羽最近被升為聯合警署歷史遺留問題研究部的部長了，升任原因是極密，我已經告訴二當家了，她說會想辦法弄清楚。”阿迪嘴角微彎，露出一抹殘忍的笑，“但我覺得，這個人不能留了吧。”
阿迪本就是芳芳的人，素意並不介意他越俎代庖，只是皺了皺眉：“你告訴她可以，但讓她別輕舉妄動，要做什麽也事先告訴我。”
“一定的。”阿迪不依不饒，湊過來，“教授，我去把那個哥羽殺了吧！”
素意翻了個白眼，旁邊羅蘭端著空盤子嘲笑他：“你傻嗎？殺殺容易，但出教授門就被殺，誰不知道是教授動的手？”
“誰懷疑殺誰咯。”阿迪顯然知道這一點，完全不感到為難，“要麽教授救了全人類，要麽大家一起死，懷疑就懷疑唄，誰敢動教授？”
“所以我們怕什麽。”素意道，“沒人敢動我的，不要瞎操心。”她警告的看了一眼阿迪：“你管好自己。”
“好啦，好啦！”阿迪一秒恢覆原狀，在羅蘭不滿的斥責中蹭的跳上桌子，低頭看素意，“那教授晚上我們一起吃爆米花看電影吧！或者看二當家參加晚宴哇！一定很好玩！”
素意嘆口氣，也不答應也不否決，拿著電子板起身，在阿迪的聒噪聲中出門一轉身鉆進了實驗室，移門啪的把阿迪攔在門外。
“教授哇！教授！放我進去哇！我不要跟小蟲子呆一塊！教授！”阿迪在外面裝哭捶門，等演爽了，才吸著鼻涕回頭，和一旁端著餐盤的羅蘭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一起望向窗外，停車場上已經沒有了生命研究院的車子，可他們還是認真的看了許久，表情如出一轍的陰沈。
另一頭，車裏。
“怎麽樣？她有沒有什麽問題？”
提利昂表情很平靜，杜克卻顯得有些冷淡：“沒有，沒什麽問題。”
“她有指導你們嗎？”哥羽繼續問。
“指導”兩個字讓兩個院長都有些不自在，但又無法否認，杜克低低的嗯了一聲：“她和我們分析了之前的失敗原因，還幫我們設想了接下來的三種方向。”想了想，又不情願的補充，“我們只想了兩種……她比我們還全面。”
“那，會不會有四種可能，但是她只說了三種？”哥羽下意識的猜測，“或者說第三種就根本是沒有意義的？她只是隨便加了一條，顯得更能夠掌握節奏？”
“你意思我們兩個人加起來快四十年的知識積累都是擺設嗎？”提利昂嘆了口氣，“哥羽，我尊重你的推斷，但也請你尊重我們的判斷。”
“我不是推斷……”哥羽握著拳頭，他很焦躁，“我也不想懷疑她，但我的責任在那，我不能停止懷疑和追查，因為如果出了問題……”他眼眶有些發紅，“我就是歷史的罪人。”
他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咬牙：“我怎麽就頭腦一熱，一口咬定她是陸垚呢……”
“不管她是陸垚還是樊素意，至少表面上她現在在做和我們一樣的事情，我們能夠給的最有價值的東西，不是金錢、材料和權力，而是信任。”提利昂聲音很輕，但是很穩，“杜克，我們這一步走得很不對，簡直大錯特錯。”
杜克沈默不語。
“你們能不能召集五角會面？”哥羽突然道。
“夠了，哥羽。”提利昂冷聲道，“今年召集的五角會面夠多了，幾乎都是為了她，再這麽下去，情況會越來越差。”
“但是施燁他們也應該知道這事，並且商量出個預案來，否則一旦東窗事發……”哥羽語調一轉，“而且看今天的直播，施燁明顯是動真感情了。對方如果真是陸垚還好，如果是樊素意呢？他的大本營在綠星，如果到時候樊素意還打著伊甸園的主意，可能遠征軍以後轉頭征戰的就是地球了。”
杜克一震，下意識的握了握拳。
“伊甸園的主意？”提利昂冷哼一聲，“伊甸園什麽主意？你追查了那麽多，都沒搞懂她們要什麽嗎？”
哥羽楞了一下，囁嚅：“我知道，她們要男女平權，可是她們爭取平權的方式……”
“我們少點你那樣的被害妄想癥，她們的方式可以和平很多！”
“……”
溫文爾雅的提利昂突然失態，著實嚇著了同車的小朋友。
“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讓你們很反感……”哥羽垂頭平靜了一下，依然擡頭道，“但我不是被害妄想癥，我還懷疑陸垚身邊那個人妖……她們都叫席琳，那不應該是巧合。”
“他有澤洛作保，你是不是連澤洛都要懷疑了？”杜克冷著臉。
“還有希雅，”提利昂嘆了口氣，“她並沒失憶，所以如果陸垚是樊素意，席琳是那個失蹤的女人，那她也在包庇，你要不要當面問她在打什麽主意？”
哥羽倒吸一口涼氣，從頭頂冷到尾椎。
杜克也一臉鐵青，本就不正常的膚色更加駭人。
提利昂看了他們一會兒，有些無奈的揉了揉額頭：“我說你們慌什麽？”
“怎麽不慌，五個首領醒了三……”
“可你知道她們要什麽，我們知道她們要什麽。”
兩人楞住。
提利昂輕聲，又鄭重的問：“她們要的，很難嗎？我們給不了嗎？如果我們不能給，那應該是我們的錯，如果是我們的錯，我們為什麽要怪她們報覆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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